开了眼，说出了这几日的第一句话，“为何要替我上药？”
他是真心疑惑。
对宁家来讲，他是个罪无可恕的人，宁世镜没打死他都算不错了，柯菱一个千金小姐，为何要纡尊降贵替他疗伤？
柯菱拿棉布在药盒里戳了戳，按在了他额头的伤口上，“我们和你追随的那个人，是不一样的。”
郎秀眯起了眸子，听她继续往下说。
“我虽然没见过他，可也听了不少与他有关的事，他聪明，有心机，有手段，可他从不肯给人机会。”
柯菱一双水润润的杏子眼盯住了他，“可我们不同。”
原来是这个意思。
郎秀盯着她白皙的面庞，突然嗤笑一声，“你是想用这种法子感化我？那大可不必，我……”
一只勺子堵住了他的嘴。
柯菱毫不客气，直接往里灌，“吃药。”
郎秀愣住了，下意识顺着她的动作，把药咽了。
咽完才想起来问，“这是什么？”
柯菱平静地道：“你一个御医，竟然尝不出药来？”
“……”
郎秀被堵到哑口无言。
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质疑他的医术。
柯菱一面喂药，一面道：“小国舅还在气头上，我们会拦着他，可也总有拦不住的时候。”
比如昨日。
宁世镜冲进来的时候，那副怒发冲冠的模样，像是要把他直接揍死。
若不是被宁世清和陈思拦住，他现在可能已经断气了。
“我死了不是更好？”
郎秀脱口而出，“一个叛徒，死了就死了。”
柯菱将药碗一撂，扫了他一眼，说道：“就没见过这么不惜命的，好死不如赖活着，懂吗？”
这本不是大家闺秀的语气，也不是贵族小姐该说的话。
原本柯菱在他眼里就是个十足的闺秀。
笑不露齿，说话轻声细语的，从来不见她恼火。
可今日这番话彻底打破了他对柯菱的印象。
这个人，顿时鲜活了起来。
意识到这一点，他顿时有些不舒服起来，说话也不过脑子，“你还没过门，就对宁家如此死心塌地了？”
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对劲，可柯菱并没有像想象中那般生气，她只是淡淡道：“他们都是好人，他们对我好，所以我也想对他们好。”
好人呐……
什么样的才能算好人呢？
郎秀想。
宁兮瑶，大燕皇后，出身高贵，有皇帝和爹娘兄弟的疼爱。
宁世镜和陈思，天造地设的一对，性子爽朗，夫妻恩爱。
宁世清……
少年英才，年纪轻轻就成了继承了宁致远的衣钵，成了独当一面的将军。
似乎只有这样的人，才能毫无顾虑地做一个柯菱口中的好人。
“你这样，也不是真心同情我，只是想从我这问出些什么，不是吗？何必装模作样？”
他心里冒出了一根刺，语气也坏得很，偏偏柯菱郑重其事地点点头，“没错，所以你得活着。”
“呵。”
一声轻笑过后，他又恢复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。
柯菱也不理，收拾好东西，随后起了身，朝他看了一眼，“再挨打记得躲着些，保命要紧。”
说完，人就走了。
青色的衣裙消失在门口，像一个转瞬即逝的梦，带着暮春特有的湿润气息，在他心里落下了一个无法磨灭的影子。
“柯……菱……”
郎秀将她的名字反反复复地念着。
虽然明知她只是怕自己死掉以后，就会失去救宁兮瑶的机会。
虽然明知她也只是想从他口中得知有关苏策的事。
虽然都知道，可还是无法避免地陷入她施舍的温柔，哪怕只有匆匆一瞬，哪怕她根本没有那种心思……
宁家人，命还真不错。
个个都有人捧着，爱着，倾心相顾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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